风先醒的。从昨夜的窗缝溜进来时,已裹着三分凉,七分软——不像夏风那样莽撞地撞门,只轻轻掀动窗帘一角,把“秋来了”的信笺,悄悄放在枕畔。
最先拆信的是树。银杏把阳光嚼成碎金,一片一片缀在枝头,风一吹就簌簌落,铺在地上像未收的星子;枫树性子烈些,把积攒了三季的红,全泼在叶脉上,远远望去,像烧旺温柔的火,但不烫人,只暖得人眼窝发潮。最狡黠的是桂树,不声不响把甜香揉进风里,路过的人总要顿住脚,深吸一口气,才发现香味早缠上了衣角,连袖口都沾着秋的香甜。田埂也收到了信。稻穗把腰弯得更低,穗尖的金,比阳光更稠;稻草人戴着旧草帽,站在田中央,看雀儿啄食最后的谷粒,不赶,只看着、陪着。远处的河流瘦了些,水更清了,能看见水底的卵石,裹着一层软软的青苔,像秋给河底铺的绒毯。
人也跟着慢下来。搬出竹椅坐在院子里,晒一床刚拆封的薄被,棉絮里晒着的秋阳,晚上盖在身上,都带着暖烘烘的草木香。煮一壶老茶,丢两朵干桂花进去,茶盏里浮着的金黄,像把枝头的秋,也盛进了杯里。
原来秋从不是告别,是把热烈酿成绵长——风里藏着软,叶上凝着光,连时光都走得慢了些,好让我们把每一寸温柔,都细细尝。
本网编辑记者:陈茂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