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夏蝉的尾音在风里打了个旋儿,当桂树的甜香漫过青砖墙根,当原野的稻浪涌向天际——中秋,便踩着满地月光,携着千年温情,叩响了人间的门环。
这哪里是寻常节令?分明是自然酝酿了一整年的诗篇。你看那枝头石榴绽开的晶莹,檐角柿子点亮的灯笼,案头月饼氤氲的暖香,无一不是大地最深情的馈赠。
然而我要赞美的,不只是这俯仰皆是的丰硕。
你且看那月。它从《诗经》的"月出皎兮"里踏着白露走来,在张九龄"海上生明月"的潮汐里淬炼,于苏轼"千里共婵娟"的墨香中丰盈。悬在中天时,清辉如被晨露洗过的丝绸,不像春月的羞涩,不似夏月的热切,更没有冬月的冰冷。它是女娲补天时遗落的玉璧,被岁月摩挲得温润通透,荧光氤氲着商周的青铜纹,弥散着唐宋的水墨韵;它是嫦娥浣纱的银镜,映得见昆仑雪线的晶莹,也照得出柴米人家的笑颜。这样的月,是悬在苍穹的一枚朱砂印,为天地契约钤下圆满的证言。
当那些偏爱刺激的人去追逐无脑的狂欢时。我要衷心赞美这中秋的月——它让霓虹失却颜色,让灯火显得局促,让星河谦逊成背景。它不言语,却让龙的传人同时抬头;它不索取,却收容所有未寄出的心事。
月光漫过朱阁绮户,是东坡举杯问天的千古寂寥;流过青石小巷,是杜甫“月是故乡明”的低回叹息;洒向异国窗台,是视频里父母举着月饼的笑脸。这哪里是月光?分明是流淌在血脉里的文化密码,是刻在基因中的乡土契约,是所有华夏儿女共同仰望的精神原乡。
再看人间。巷口的糕饼铺支起红绸,老师傅妙手生花,把每一块月饼都赋予神韵;院里的石桌擦得锃亮,叔伯们的茶盏盛着收成,婶子们的锅铲伴着欢声。蒸玉米的鲜、煮花生的嫩,混着桂花酒的醇,在空气里酿成一坛叫“团圆”的酒。最动人的是那盏灯,无论多晚,总有一扇窗亮着,等晚归的人;总有一张桌空着,留未到的席。所谓中秋,原是最朴素的圆满:不必山珍海味,一碟月饼、半壶热茶、几句家常,便是人间至味。
有人笑它“老套”,可你看——高铁上挤着归人,直播间里卖着手工月饼,幼儿园的孩子画着玉兔。传统从不是老气横秋的符号,它是活的血脉,在每一代人的珍惜里生长。就像这中秋,它承载的从不是简单的“吃块月饼”,是“家”的定义,是“根”的守望,是“和”的信仰。我们赞它,赞的是千年来“愿逐月华流照君”的浪漫,是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的真诚,是“天涯共此时”的豁达。
月光如液态的银,漫过雕花的栏杆,在青石板上印出流动的图纹。捧起一块月饼,酥皮簌簌落在掌心,像揉碎的时光。忽然懂了:中秋之所以值得礼赞,不在它的热闹,而在它的厚重;不在某一日的仪式,而在千年的传承。它是华夏文明最柔软的注脚,是中国人写给岁月的情书——无论走多远,总有一轮月等你回家;无论过多久,总有一种情,能穿越山海,温暖如初。
此月,当赞!此节,当颂!此情,永在!
本网特约记者 刘广喆 责编 陈茂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