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包粽子选的是乡圩区种植上好的糯米,淘洗干净,再泡上两三个小时,捡起几粒米用牙齿一咬就知道是否泡好了。我家住乡下村庄一个住宅,端午节前一个星期,母亲就开始张罗为左邻右舍包粽子了。晚饭后,村里邻居们就会把准备好的糯米、粽叶和馅料搬到我家,母亲系上围裙,一边包一边教,端午节前有时深夜醒来,还能听见母亲和邻居们边包粽子边谈心聊天的低声细语呢。
包完邻居家的粽子,端午节前三四天母亲才动手包自己家的粽子。端午节头一天的中午,母亲就会把米浆好,把粽叶、粽绳和枣儿泡在水里,下午收工回来,吃了晚饭,在煤油灯下,母亲开始了包粽子的过程。母亲总是麻利地将三四个苇叶像扇子一样错落地摆在一起,然后将粽叶卷成喇叭状,把浆好的大米塞进一半,放上一两个枣,再把米填满,把卷筒用粽叶缠绕起来,成为一个三角状,最后用桑皮捆扎一下就做成了粽子。我静静地看着母亲包成的一个个粽子,那粽叶、大米和甜枣的香气已经充溢了整个的房屋。母亲包粽子时很专注,仿佛是在制作工艺品。看母亲包粽子是一种开心的艺术享受,母亲包的粽子有一种尖尖的小角,玲珑剔透,煞是好看。只见她随手拿起两片粽叶,错开一叠,然后娴熟地卷起一个圆锥形的筒子,抓一把糯米放进去,再放一两块鲜肉,或是红枣,又添上些糯米,扎紧,一个粽子便在她手中诞生了。母亲包粽子时那专注的神情,仿佛是在包裹一种幸福美好的生活。
母亲每年都要包上几种不同品种的粽子,有红枣的、有鲜肉的,满足我们这群小馋鬼。我最喜欢吃母亲包的豆子粽子,香喷喷、油汪汪,雪白的糯米中央夹着透红晶亮的火腿肉,不但好看,吃到嘴里更是齿颊生香。虽然,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段贫困的岁月,但每年端午节能吃上母亲亲手包的粽子,我们顿感生活有滋有味了。
包好的粽子被母亲放进锅中开始煮,直到大锅上热气腾腾,粽香四溢,母亲这才停下火。当晚,是吃不到粽子的,母亲说,粽子闷一个晚上,才糯而香。于是,我们恋恋不舍地上床睡觉,第二天天亮,母亲把煮好的热乎乎的粽子拿出来,让我先给婶叔他们家送几个去,如果平时欠了人情,母亲也要送人家一些。在这个时候,我总要埋怨母亲,那可怜巴巴的粽子,自己享用都不够,还分给人家?于是不情愿地走出家门。等我回来,粽子不凉不热正好吃,我解开一个,狠狠地咬一口,齿颊留香,为了多吃几个,我不等把粽叶上的米粒舔食干净,就拿另一个,为此,也招致母亲的责怪。
端午节这天,让我惊奇的是,我们兄弟俩睡眼惺忪时,发现自己的胸前戴上了一个荷包。这个荷包用带有红色、黄色、蓝色的边角布做成,新鲜,耐看。那是母亲在我入睡之后,在煤油灯下,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。我们问母亲为什么要戴上荷包,母亲说,荷包里有艾蒿、白芷等芳香性的药物,既可以在节日里有一个好的彩头,又可以祛除邪气,保佑你健健康康地成长啊!
当我走到大街上时,小伙伴们胸前都戴上了荷包,神气、显摆写在了每个小伙伴的脸上。我们开始比谁的荷包大,谁的荷包鲜艳,还不时地拿起来,嗅一嗅其中的芳香,狠劲地咽下去。不管怎样,在那个贫穷的年代,荷包寄托了母亲对于儿女平安的期盼,这分明是她们戴在子女身上的“护身符”呀!
在城里生活的我,看到超市里各种风味的粽子应有尽有,可吃起来远没有母亲包的粽子香甜,因为母亲包的粽子融入了她对节日的祝福和对我们醇厚的爱。
如今,我的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,我想,这一生再也吃不到母亲包的粽子了,可是我仍然怀念小时候端午节那淳朴风俗,包粽子、吃粽子的温馨和满足,什么时候再回到过去,戴上母亲亲手做的荷包,再吃到母亲做的芳香四溢的粽子呢?
本网记者 唐爱军 责编 陈茂春